血筱

食用注意事项：民国paro/二战题材/人物关系混乱

先前章节：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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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国二十六年 六月

        鬼灯第二次见到白泽是在鹤鸣茶社。上回烧掉信后，白泽觉着大概对方不会再找事。但不晓得鬼灯怎么想的，往后几天白泽则收到更多信件以至于他不可视而不见，只得回复。鬼灯便以书信与白泽交涉，内容大致为药材方面的合作。白泽不是愣头青小孩儿，他也估摸出是自己周遭关系缘故鬼灯才选择自己作为切入口。若是旧识或者学徒就罢了，但无缘无故遇上一个日本人与自己谈生意，换做任何人心里想必是会打鼓的。只是，对方意在何方？鬼晓得。虽然大致能猜出所以然，可他懒得细想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泽混的圈子必然好不到哪里去。且不说隔三差五去青楼跟妓子泡在一起，单单是哥老会和麒麟这两边便够他消受。麒麟是白泽旧识，亦是军阀。与匪同盟割据一方的闲杂事也就不罗列了，现如今特殊时期，为国家大义，抗战方面白泽还是为麒麟两肋插刀的。而哥老会自然不用讲：国/民/党、土匪强盗、军人、日本人、间谍，形形色色，鱼龙混杂。

        无关的事多记叙只怕跑离主题。话峰回来，白泽玩心大，自然去赴了鬼灯的约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是上午。那去锦江中心担水的人们已经往回走，将担回来的水弄进运水车，再顺着青砖主路拉到市口卖，其他人就这样花钱填满自家水缸。而赶早去河里捞浮柴的人，早回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城公园里的鹤鸣茶社是十几年前建起来，其中有亭台，盆景，小桥，流水。石墙上刻着浮雕。太阳晒得温温热，天气舒适人也不免变随意，茶桌前偶尔见得几个坐得横七竖八客人，翘二郎腿，有的嗑着瓜子。茶客三三两两，背靠藤椅用盖子刮了茶汤，对着一吹便缓缓饮下。这瞧不出战乱时期的样子，每个人看上去都极闲适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泽穿长褂，他寻到安排好的茶座，却不见人。掏耳朵的走来，叮叮当当敲着镊子。白泽觉得这声音愈发让人毛焦火辣，这时不远处有人一招手，那掏耳朵的便去了。茶馆龙门阵乱哄哄进入他耳朵，白泽盯着池塘面听走了神。再反应过来，茶座对面已经坐上一男人——衬衫开了两颗扣子，是给热的，黑色的西装搭在藤椅背上——正盯着白泽：

        “白先生，见你可真不容易。鄙人给你写去那么些信，今日总算得见白先生真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换做其他时候白泽一定会拒绝掉这笔生意。他是喜欢钱，但不喜欢鬼子。不管是兵儿还是普通商贩，只要日本来的，那就是莫话说。这人八成来坑自己的。白泽盯住鬼灯那张脸心里不是滋味，也并未多言，气氛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白先生，您的决定是甚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问我？”白泽暗啧对方开门见山。这人是鬼子，倘若跟眼前这人合作恐怕不免四邻流言蜚语。对他而言因为钱背上卖国贼的名号属实划不来。成都日本人多起来，大都来做生意。桃太郎先不提，他为人不赖，同左邻右舍也算亲近。可这人？没有哪个药材商人能为生意拼到这步，起码不是这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白泽想起麒麟说过：“假如出事，你那边一个日本人都不能留……”他越想越窝火，手指捏着茶杯在瓷面上扣来扣去。不行。可转念想，前几天逛到市场看见那卤猪耳本想买点回去，却腾不出铜子儿。这钱，都花在妓子那儿了罢。

        鬼灯心情没好到哪去。给热的、给气的。白泽提的要求太过分，鬼灯没想到单是药丸配方便开价十万日元。即使作为医疗研究，鬼也晓得白泽在诈他。他没想到自己要对中国人有耐心。想来若不因为身份，自己早已一枪崩了这支/那/豚。掺茶的小二已经来过几次，那掏耳朵的又转了回来，镊子还在响。他更烦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成都暑月对日本人而言是难熬的。发闷发热又不出汗。周围有树，蝉子叫得声嘶力竭。好不容易出来几粒汗珠子，从侧脸滚下去，或沾身后衣服上，这才觉得背壳子上有点凉意。对面的人一身素色麻布长褂，在太阳光下又是白亮亮的。鬼灯现在开始怀念日本的夏天了。至少在他们那不会闷着出不来汗。鬼灯埋头看地上蚂蚁搬着一些茶客掉在落的瓜子儿。他硌了硌牙，将那些虫子踩死，像是踩着白泽，心头才舒坦几分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闷冗长的谈话对白泽来说没意思。眼前的人怎麽看都看不顺，他也就不想再去看。逗逗他？这鬼子不像药材商人，虽对东洋药理有研究，可谁说只有药材商才做得到？况且他面相也不像干这行的。白泽一直自认看人很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可以。但你得给日本太君那边说一声，倘若打到成都，别来搅我店面。”白泽如是说道，话中有话。他觉得这个日本鬼子很是有趣。

        鬼灯脸色变得更难看了。短粗的眉毛皱着，眼神像尖利的刺刀直戳向白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是个商人。”如果有机会，白泽早被他按在地上一顿好揍。现在不行，而鬼灯一秒都不想多呆。他从白泽额前碎发空隙里又看到个朱砂色刺青，随后得出个结论：这人有病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国那句古话：“久病成良医”大概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鬼灯起身，整理衬衫套上西装，道：“看来谈成了？”一边向对方伸出只手，白泽便按洋人那套规矩握手。然后，对方小弧度行了礼，走掉。白泽原地想了会，得出三个结论：“有钱赚了、得告诉麒麟留个心眼儿、那鬼子真让人恼火，又有些好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见不到白泽的鬼灯一身轻松。按计划走很快任务就能完成。他不想呆在中国。日本家里还有他种的植物、养的鱼。这麽一走，估摸着全死了罢。手上好似还有着握手时沾染的淡淡草药味，他便下意识在裤腿上擦了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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